第十三章 最后的时刻（四）
刚才还站在仓库北面耀武扬威的两千多日军，现在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成排成片的屠杀着，由于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近，很多站在在最前边的小鬼子往往被机枪子弹给打个对穿，没击中要害的并不是一下子倒下，而在那手舞足蹈地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后边的鬼子却是直接被从前边透体而过的子弹打得横飞出去；千姿百态的挣扎姿势就像是表演日本舞蹈似的……
这时的租界边沿上，呼天抢地的小鬼子被杀得尸横遍野、支离破碎；仓库内迸发的火力却没有减弱的迹象，继续向着会动的不会动的鬼子泼洒着复仇的子弹……
这时已经紧闭多时的仓库大门被再次打开了，刘少军带着十几个士兵人人身上挂满手榴弹、手里拿着燃烧瓶，毫无征兆的忽然冲了出来向着鬼子奋勇杀去！
这不到二十个能动的士兵，已经是现在王振华手中全部的还有冲锋能力的力量了！剩下在仓库里继续开火的全都是伤员，有的甚至是已经不能爬动，只能由弟兄们放到射击口的伤员！
这十几个向前冲锋的人，看上去完全是一样的；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跟灰尘混合物，现在除了眼睛能证实他们是活人之外，其他的看上去都像是一组在表现军人奋不顾身英勇杀敌的移动浮雕！而且这震撼的冲锋场面，还使得守在租借边上的英国士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王振华他们带着必死的决心冲上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冲上来，并且守住这里，让仓库的所有人安全的撤离到租借去！
这时两名悍不畏死的战士率先冲到了先前掩护大炮运到这里的坦克边上，趁着小鬼子刚回到坦克车舱还没来的及开火之前，就将两个手榴弹扔进去了车舱里，坦克的爆炸声迅速将小鬼子的嚣张气焰给打了下去，另外一辆的小鬼子铁王八慌忙倒车，想要掩护幸存的小鬼子向后撤退……
现在刘少军他们的位置已经紧紧贴在英国人的战壕边上，又占据了小鬼子不敢射击的位置！
这十几个人当中有两三个当过炮兵，开始由于是巷战直接参加面对面血战的机会少，所以才保存下来了战斗力，但这一刻却发挥他们最大作用的时候：用小鬼子留下的大炮，轰击小鬼子去！
刚开始时，还有一些想要冲上来的肉搏的小鬼子，却因事发突然仓促之间没有很好的组织起来，便被仓库里的火力三三两两的给解决掉了，当小鬼子想要过去抢炮的时候，一门九二式步兵炮便已经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轰隆！”一声巨响，那辆退走的坦克便被首发命中起火了，当其他小鬼子还想要冲上去时，只看见一门75mm山炮的炮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紧着一门120mm野战炮也正在把炮口往这边调过来……
天啊！数百名鬼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现在在刘少军的带领下，十几个人利用小鬼子不敢打击的角度，将最轻便的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一发一发轰击着四处逃散的小鬼子，整个租借的界限上小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剩下的呼天抢地没命的疯狂逃散。
太阳开始西沉，十几个筋疲力尽的国军战士艰难地推动大炮，轰击着小鬼子，他们疲乏的身体举步维艰……
“轰！轰隆！”伴随着大炮开火，仓库周围没有了站立着的小鬼子。这次沉重的打击，估计小鬼子一时半会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
·······················································
沉重的气氛笼罩着在这座仓库大楼里的每一个士兵，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躲在远处的小鬼子被王振华他们接二连三的打了几记闷棍情绪也很低落，除了偶然会用机枪对着空荡荡的地方打上一梭子弹，宣示着他们还对仓库进行着封锁之外，没有发起任何进攻。
王振华再一次来到射击口处向外观察着，看着那些还留在英军战壕边上的尸体。三月底的上海已是春暖花开了，却被忽然吹来的北风变得很有几分寒意了，阴冷干燥的北风不断掀起那些尸体的衣服，似乎故意暴露出人性的丑陋与羞耻。
人已经死了，但这些都还在，尽管死人自己不知道。
原本在战场上最难熬的并不是那些子弹横飞炮火连天的时刻，而是在交战中的间隙，那种完全无所事事的间隙，那是可以让人思想随意放纵的间隙……
这个时候杀人的罪恶感、对死亡的恐惧感、对未来的绝望感都会一起袭来；让人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感觉不到部分器官在哪里的麻木，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部分似的……
王振华缓缓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脸的泥灰和血迹，看上去就像个用泥土捏出来的人；眉毛被汗水混和着泥灰浆成了发硬的一撮撮，偏偏脱下了钢盔的头发却还保持着柔顺；滑稽？恐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不知不觉中王振华唱出了后世经典的歌曲：“如果祖国遭受了侵犯，热血男儿当自强。喝干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还。滔滔黄河，浩浩长江。给我生命给我力量。就让献血染成最美的花，开放在我的胸膛上。红旗飘飘，军号响。利剑出鞘，雷鸣电闪。从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向前进，向前进。中国军魂！”
一瞬间，老兵们那些被亲手向同胞开枪带来的负疚、那些面对前途的迷茫绝望全部一扫而空！中国不会亡，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他们是军人，他们必须铁血，温情都要先压住、埋藏，等到胜利后回家再释放；现在，他们没有软弱的权利，他们只有战斗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