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亡命 （下）

敌人越来越近，这股酝酿已久的壮烈拼杀之气化为一声发自心灵深处地怒吼，杨四郎奋起最后的力量，催马向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洪流迎了上去。他知道不必回头，因为他们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在杀入蚂蚁般人潮的瞬间，杨四郎举刀一挥，迎面而来的三柄铁矟应声而断，鲜血和脑浆溅了自己一身一脸，刀势未衰，向左右来回一划拉，两边的敌军顿时惊呼着掉下马来。

刚突破第一层人墙，前面几把弯刀不约而同地将目标都对准了杨四郎，杨四郎意欲抵挡，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胸部伤口剧痛，刀竟然砍不出去。

于是赶紧侧身让过刀锋，接着深深吸气以压住伤势，在战马交错时双手同时挥舞！惨呼声中，两颗人头和七八条手臂裹着血光滚落到地上。

忽然身下战马一个踉跄，杨四郎登时失去了平衡，正巧左面一敌挺矟当胸刺来！

危急之中，杨四郎只得微微侧身，这一矟直穿过左臂，足透过去一尺长！剧痛和鲜血一同涌出，四郎大叫一声，先手腕一翻，用环首刀割断了矟的木柄，随即向前直捅，将刀身整个儿送入那敌兵的腹部。

前方敌骑见到杨四郎这般威势，无不惊得呆了，看杨四郎策马向他们冲去，随着一阵慌乱的惊呼，他们向两边闪开，自动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杨四郎正从他们中间穿过，忽然小腹剧痛，原来右侧忽然杀出一名敌骑，才发现，就也不知被他用什么利器刺中。杨四郎咬着牙一刀打在这敌兵面门上，他大叫着从马上摔落，随即这喊叫就变成了痛遭马蹄践踏的哀号。

前方又有一名不肯让开的敌骑挺矟刺到，奋起全力一戟纵劈，将他从座肩颈部直切到右侧腹，花花绿绿的内脏流了战马一背。

四边敌骑稍退，杨四郎这才有工夫环顾四野，周围的敌兵稀稀落落，回首一看，原来自己已经冲破了敌人第一阵那密密的骑兵。但是跟在后面的宋兵竟一个也找不见了。

杨四郎一咬牙，赶开靠拢的敌人，返身向来路步行着赶回去寻找他们——必须牵制住敌人的前进，况且要死也要跟浴血的同袍们死在一块儿。

有几个敌兵看到了杨四郎，随即一股惊惶的气氛笼罩了他们。大约早被刚才那疯狂的砍杀给震慑住了，看到血葫芦似的四郎竟反身又冲了回来，无人敢硬撄锋锐，“呼啦”一下向两旁为他让出道路。此时杨四郎全身上下七八处伤口都在淌血，头晕眼花更无暇跟这些敌人厮杀，索性加急催马穿了过去。恍然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遇到过，猛的记起这就是昨日做的噩梦。

杨四郎甩了甩头，把这些念想甩开，也许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虽然没有砍下耶律贤的人头，但辽主毕竟在自己眼前死了，这个有着强烈野心的男人，终于死在他燃烧的野心下，也许辽人很快会陷入内乱，那么自己和兄长们的死也是有价值的。